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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氏滅門案·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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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氏滅門案·七

蘇氏朝拜,若是神像沒有被毀,想必是十分震撼人心的景象,此刻卻是灰飛煙滅,周遭已成斷壁殘垣。

雷定淵邁步至明懷鏡身旁,一掃長階之下,道:“如此看來,蘇氏滅門一案,已可知曉。”

李向趣撚著手指,撫掌道:“陣眼已破,背後用這障眼法的人,修為當是上上乘。”

雷通卻並未反應過來,正在心中使勁琢磨,聽了此話更加迷惑:“等等等等,為什麽就知曉了?這障眼法到底是用來做什麽的?”

方才踏出大殿的那一刻,明懷鏡心下便已推測出了個大概,此時更是明了,背手緩緩吐氣,出口只道五字:“為嫁禍於我。”

確是如此,若蘇氏滅門案當真發生在明懷鏡被貶三日前,屍體也不可能在短短幾日之內腐壞到現下如此程度,唯一能解釋的說法便是,蘇氏真正的滅門時間並不在當下,而是早已遭此橫禍。

這雙重陣法雖說是罕見,但對於在場眾人來說卻並不算什麽疑難邪道,若用意是為困住這幾人,未免有些過於輕視。

那麽這樣看來,這陣法的用武之地,卻並不在要置明懷鏡等人於死地,甚至都無意要制造太多麻煩——

宋平濤頷首:“我私以為,背後用陣之人非常了解你,甚至也同樣了解雷兄,此人知道你將要被貶,在凡間背上此等罪名,雷兄必會探究到底,這事對你來說實在不算什麽麻煩,但卻定會與你糾纏一番。”

“如此大費周章,這場滅門案,也許只是為了引起我的註意。”明懷鏡沈聲嘆道。

以及與那跨越百年的遙遠記憶和囑托相呼應的春日仙。

這樣一來,雷通也被點醒,“噢”了一聲:“那明白了,我舉一反三一下啊,外面那些人說蘇氏要辦家宴,但其實蘇家人早就死光了,可陣法還在運轉,所以那些商販看見的其實是死人......那麽有人說蘇氏突然變得特別奇怪,有可能是那用陣人故意的!”

燈七疑惑道:“為什麽?”

“為了提前吸引大多數人的註意,給明兄足夠的壓力,好讓他不得不來此地一探究竟啊——你還沒雷通聰明,要不還是回去找你爹娘吧,我怕你哪天給人引魂能引到畜生道去。”

燈七回頭一看,李向趣正笑嘻嘻看著他,憋了許久的邪火終於忍不住,大聲嚷嚷道:“我早就想說了,你又是哪路的?不過一介凡人,竟敢這樣同我說話,你知道我爹娘是誰嗎,你知道我是誰嗎?!”

李向趣聞言正色道:“你是個小孩。”

“你!”

燈七本就氣急敗壞,又被這話噎得一口氣不上不下,眼看就要動手,宋平濤上前悄無聲息隔開二人:“蘇氏滅門時間有異,難怪地府沒有任何動靜,我需回地府查看亡者簿,方可知曉其真正發生的時間,燈七,你隨我同歸。”

燈七心中不服,但自己師父發話,他也並不想真的被趕回去,於是惡狠狠一轉身,只朝著雷定淵明懷鏡的方向微一作揖,便要同宋平濤離去。

此時八千明極眾修士也已趕到,正在收拾大殿內外殘局,雷定淵叫過雷通,吩咐接下來的種種事宜——蘇氏滅門,明懷鏡已洗清嫌疑,現下只需要有人去收集整合證據經過,明日破曉之時,便可向眾人澄清。

明懷鏡退出人群,獨自站在一旁看著人來人往,最後目光又落回雷定淵身上,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
雷定淵擡眼便看見明懷鏡一人立於邊上,月光似是要將他浸透了,青絲裹挾的發帶也淬著涼薄的寒光,於是只說了幾句就擺擺手交給了雷通,隨後朝著明懷鏡走去。

明懷鏡含笑看著他:“你來了。”

雷定淵頷首,引著明懷鏡走至石階,從懷裏拿出塊手帕鋪於階上,讓他坐好,自己則蹲在明懷鏡幾步之下,與他平視。

明懷鏡看著雷定淵的眼睛,瞬間便脫口而出四字:“我死有疑。”

雷定淵一楞:“什麽?”

“父皇......我的父親,”明懷鏡頓了一頓,才繼續道,“還在天上時,同我說過,如果以後又聽到春日仙,即說明他的死有問題。”

雷定淵安慰道:“也許並不是先帝放出的消息。”

明懷鏡卻輕搖頭,仰首,他的眼睛就盛著西邊的月光,半響才道:“在今日之前,你聽過這首曲子嗎?”

雷定淵道未曾,這才反應過來,明懷鏡苦笑:“連你都不知道,這首曲子,我的父親只教過我,我學會之後沒多久,他和母親就沒了。”

“我當時不知他是何意,就這樣過了百年,即便是現在聽到了春日仙,我也仍不知他是何意。”

雷定淵換了個姿勢,身體一翻便坐到明懷鏡身旁:“那便查,我同你一起。”

明懷鏡點點頭,笑容淡了幾分:“那時我年紀小又頑皮,無論如何都不願學,現在這曲子已是刻進我的骨子裏,但是沒有人聽了。”

雷定淵認真地看著明懷鏡:“我在聽。”

明懷鏡並不再說什麽,只深深吐出一口氣,淡淡白霧在將要破曉的夜色中散開,好像要將過往種種都在其中散盡才好,他連身形都不再挺拔,逐漸塌了下去,疲憊道:“我有些累了。”

“父親母親會不會對我很失望?”

雷定淵眉頭微蹙,一搖頭,正要開口說什麽,卻被由遠及近中氣十足的一聲打斷了:“各位好哇各位好哇——天渡樓真是來遲了,該罰該罰,哎呦!明公子怎麽——雷門主!雷門主巧遇!”

此話實在是頗有天界作風,明懷鏡一聽便不自覺皺起眉頭,但很快就壓了下去,擡眼一看,只見一身著華衣的中年男子,身後還帶著穿著相似的烏泱泱一大群人,正朝著自己方向走來。

明懷鏡瞬間便警惕起來,雷定淵即刻起身帶著明懷鏡幾步跨上石階,站在大殿外,立於明懷鏡身前:“巧遇,錢吳樓主。”

錢吳樓主嬉皮笑臉,聞言微不可查地一頓,似是對“錢吳”二字有些不滿,但面前立著的是雷定淵,於是眨眼間便收起了不滿的心思,嬉皮笑臉道:“雷門主受累了,不知遇到什麽難處沒有?”

雷定淵皮笑肉不笑:“錢吳樓主,是否對八千明極有何誤解?”

錢吳一聽這話就不敢再繼續接,幾聲“沒有沒有”就趕緊將此話頭揭過,轉而向著明懷鏡:“明公子,天渡樓此番來遲了,沒能盡到保護明公子的責任,在下及身後眾人,盡來請罰!”

只見錢吳使勁朝著後面打手勢,隨即便聽見其身後傳來驚天動地的聲響:“對不起!!!”

明懷鏡一頭霧水:“?”

雷定淵面若霜雪:“。”

明懷鏡沒想到自己在短短一天之內竟能發出兩次同樣的疑問。

這誰?

動靜實在是太過巨大,四周正在忙碌的眾修士都努力控制著自己不向這邊看,但錢吳卻絲毫不覺尷尬,一雙細長眼目光灼灼地盯著明懷鏡,似乎十分期待明懷鏡接下來的反應。

明懷鏡站在雷定淵身後,不語,略往後撤了一步。

錢吳卻置若罔聞,竟邁了一步上前,原本還看得過去的臉,此刻笑得仿佛能擠出一碗油來:“明公子此番被貶凡間,實在是上面那群不義,不過明公子不必擔心,天渡樓已準備上好的住所,只需要明公子點頭,便可隨我等入住天渡樓。”

雷定淵看著錢吳動作,回首示意明懷鏡不要擔心,隨後對著錢吳冷笑:“錢吳樓主,這是當八千明極無人了?”

錢吳額上已有些許冷汗冒出,卻仍不死心,心中盤算一番,咬牙道:“誤會誤會,在下當然知道雷門主曾是明公子貼身護衛,但八千明極如今只能待在凡間,不也是因為當年明公子......在下也是考慮到這關系有些尷——欸!欸欸欸!手下留情,手下留情!”

只聽得“噌”一聲,一道劍光瞬間劃破錢吳脖頸,絲絲鮮血冒出,定睛一看,竟是雷通。

雷定淵背手立於原地巋然不動,雷通不知何時來到此處,面色十分不善,出口便是嘲諷:“錢吳樓主,雷通依稀記得,從前你見到我們雷門主,說話不敢超過半句,今天這是怎麽了?”

錢吳的笑容已經有些掛不住:“我這也是為了明公子好......”

雷定淵居高臨下地看著錢吳,一字一句開口道:“什麽時候,輪到你來為他好了?”

聞言,錢吳終於不敢再言語。

這一來二去,明懷鏡雖然仍然沒弄清來者何人,但也大致知曉來者何意,於是站了出來:“多謝錢樓主好意,懷鏡心領,但實在不必了。”

明懷鏡既然都已經發話,加之雷定淵這麽一道天塹橫貫,脖頸處還有冷劍,錢吳咽了咽唾沫,點點頭。

雷通瞬間就變了副面孔,撤劍笑道:“錢吳樓主,大門就在你身後,請。”

經此一番,錢吳又帶著天渡樓烏泱泱一群人若無其事地離開了,待到最後一人踏出門外,雷通嘴角一垮扭頭便走,嘴裏罵罵咧咧:“我呸!真是虛偽,還‘請罪’,沒請到明公子就走,也不知道留下來幫忙收拾屍體!”

明懷鏡心道方才那把劍橫在錢吳脖頸,換成是誰恐怕也不敢再留下,但轉念一想,還是未說出口,而是問道:“這天渡樓,究竟是何來頭?”

雷定淵解釋道:“在你即位天帝後不久建立的組織,對外宣稱不論修士或是普通人,皆可入其樓下修煉,但其實只會接受修仙世家或權貴大族子弟。”

雷通又要被叫去做事,準備離開時聽見這話,便評價道:“表裏不一,趨炎附勢,虛偽至極!”

明懷鏡有些疑惑:“那麽,如此說來,我這樣一個被貶的前天帝,又何德何能讓他們這樣做呢?”

雷定淵凝視著蘇氏大門牌匾的位置,沈默良久才開口:“凡人成神途徑,你可還記得?”

明懷鏡頷首:“凡人死後,去往地府結算生前陰德,由陰德高低決定輪回走神仙道、人間道亦或是畜生道。”

雷定淵轉過身來:“但如今神仙界已是許久未有新神入位,其中問題,由來已久,非是你我所能撼動,但天渡樓是想要打通這條路的組織之一。”

可天渡樓只接收世家子弟。

如此這般,明懷鏡便恍然大悟。

雷定淵深深看著明懷鏡:“他們想要讓這條路重新流轉起來,原本無可厚非,但此番來糾纏你,還是在這種節點上,是想要給天渡樓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。”

明懷鏡擡眼看著將出未出的太陽,有些無奈:“他們想借我的名頭,但究竟是為我抱不平,還是為他們打江山呢。”

太陽初升,一掃夜晚陰冷之氣,待到眾修士清理幹凈蘇氏宅邸,禁制方可撤下,一切真相大白。

“總之,待在我身邊便好,離他們遠一點。”

明懷鏡點點頭。

雷定淵眺望著遠方,冷不丁開口道:“你同我回去吧。”

明懷鏡:“回哪裏?”

雷定淵看明懷鏡的眼神如同看天書:“除了八千明極,你還有其他地方想去?”

明懷鏡看著雷定淵的臉,腦子再一抽,慌忙擺手:“不不不,我不是這個意思,我是覺得——”

“那麽,你跟我回八千明極便可。”

明懷鏡一時間無言以對,也無法反駁。

於是稀裏糊塗地便應下了雷定淵的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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